瓷库中国讯 从文献记载看,同明代紫砂壶制作业相当兴盛。明周高起的《阳羡茗壶系》一书,记录了不少的制壶“名家”和“大家”都是制作神品的名匠。明代最有声望的是龚春,又有“四家”(即董翰、赵梁、元畅)及“三大”(时大彬、李仲芳、徐友泉)之说。晚明人时大彬是当时的“三大”之一,也是后人研究明代紫砂壶的重点名匠,时大彬在紫砂工艺的发展中有很大贡献,他不仅自己制壶,同时培养了许多制壶名手,并总结前人的经验,改进了“断木为模”的制法,以槌片、围圈、打身筒的方法成型,或用泥片镶接成型。
明代的紫砂器当今社会已不多见,这是因为紫砂器物属于易碎物品,明代至今已有360多年,无论使用者怎样小心,难免磕磕碰碰,加上人事变迁,天灾人祸,稍有不慎,就会打破或残损,传世完整的明代紫砂器,实属凤毛麟角。目前社会上流传的明代紫砂器,多不太可靠,货真价实的明代紫砂器,大多为明代墓葬出土。
在古代的墓葬里,往往会随葬一些死者生前喜爱的东西。文人墓中有砚台,妇女墓里带粉盒,而有些生前对喝茶有讲究的人,他的家人就有可能让他带走其生前用过或当时购买的茶具。明代茶具品类很多,更以景德镇的青花瓷茶具为常见,紫砂器相对较少,从明墓里出土紫砂器茶具的几率也就较为罕见。
上世纪80年代前,泰州博物馆收藏了一把出土的明代紫砂壶。这把茶壶的壶身与壶盖完整无缺,上面结满了厚厚一层白色土垢。粗略一看,并不很显眼,以至于未能引起当时博物馆人员的注意,没有作为文物列入馆藏,而纳入到剔除品当中,与砖石墓志一起,默默地呆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直到过了许多年后的一天,馆内考古部专业人员在地下室拓印石墓志时,才发现了这把满身泥垢的壶。经细心的考古工作者用竹刀一点一点地剔去壶上坚硬牢固的土垢后,这才露出它的本来真面目。原来这是一把极不寻常的紫砂壶,造型很是别致,壶盖、盖钮、壶肩、壶身、壶足、壶嘴都呈少见的六方形,把手也为带边的条形状。壶高14厘米,口径8厘米,底径8厘米。暗红色的紫泥胎体,显尽紫砂特殊之美,手工捏制的痕迹,壶内清晰可见,底和肩的边沿抹出圆角,刚中带柔,古朴自然。
南京博物院副院长宋伯胤看到了这把壶的照片: “乍看一眼,和江都明万历四十四年曹氏墓出土的那件 ‘大彬’款紫砂壶极为相近。”老人家竟然在家坐不住了,专程来泰州看壶。经过仔细观察认为 “从壶的造型结构及技术条件看,它是和羊角山紫砂窑址出土的六角砂壶与江都明万历曹氏墓出土的 ‘大彬’款紫砂壶是一脉相承的。”1993年 《文物》杂志上介绍了这把壶。其后,南京博物院张浦生先生来馆鉴定文物,馆内工作人员想到了那把紫砂壶,就拿了出来。张先生握在手里掂量一番,用他那特有的江南口音说: “这把壶不错啊,是明代的东西。”1998年4月,上海博物馆和香港中文大学文物馆联合举办了 “紫泥清韵?陈鸣远紫砂展”。这把六方壶从泰州来到上海,跻身其间,以其规整的造型、质朴的做工为众人齐声称道,专家们认为它是鉴定和研究明代紫砂壶不可多得的标准器。著名学者饶宗颐老先生掂着这把壶,看了很久,不住地点头称赞。
泰州博物馆收藏的另一把出土的紫砂壶,为海内孤品。1989年12月,在泰州东郊迎春果场新建住宅小区时,尚未使用机械挖土,而是由农民用铁锹挖房基。在距地表不到1米的深度,有个农民挖到了这把壶。壶出土时上面无盖,里面积满了淤泥,周围未发现其他物品,考古人员当时现场分析,认为可能是一座残存墓葬的遗物,在距壶出土仅2米多远的西南方同一地层中,出土了2只明成化年间的青花墩式碗。这把壶高10.8厘米、口径7.7厘米、底径7.4厘米,平口、直颈、球腹、弯流、圆条状壶把,造型圆润饱满。从壶的造型与壶内的胎接痕等方面鉴定,应是明代中晚期的产品。我国古陶瓷鉴定专家耿宝昌与李辉炳两位先生,看了壶的照片后,都说是明代的遗物。这把壶壶身和壶流的内胎,是红色的胎泥。胎泥中有银光闪闪的细小石英颗粒,是为紫砂泥料;在壶身除近底处一小部分胎土外,又加贴了一层红白相间的薄绞胎泥。绞胎泥为紫砂泥与另外一种白色的胎泥相间绞合而成,像水波,似行云,类木纹,如羽毛,流畅自然,充满了无限的魅力。
用绞胎泥制造绞胎器,是我国陶瓷生产史的一种革新,根据现有的考古资料,其历史可上溯到唐代。唐代陶瓷工人思想活跃,不因循守旧,敢于进行各种尝试和创新,不满足于陶瓷的一色胎,而是用两种胎土绞和在一起做器物,形成有深有浅、有疏有密、变化多端的纹理,这就出现了绞胎器。但自宋代以后,绞胎器几乎就不见了。我国陶瓷界就把绞胎器的下限定在宋代,认为宋代以后中国就没有了绞胎器。泰州明代绞胎壶的出土,说明了宋代以后绞胎器还有生产,起码到明代中晚期还有生产。这样,我国陶瓷史上有关绞胎器生产下限的记述,当需重新改写。更为难得的是,我国的紫砂器,以前从未有过装饰绞胎的报道,此是第一例,也是唯一的一件明代紫砂绞胎壶。2004年中秋时节,南京博物院、台湾财团法人成阳艺术文化基金会在南京博物院联合举办 《砂壶汇展》和同时出版的 《砂壶汇赏》里,泰州出土的这把绞胎壶首次亮相,就赢得了满堂彩。在其后出版的全国紫砂茗壶 《砂壶汇赏》中,此壶位居全国出土紫砂壶的第二位。
泰州博物馆收藏的这两件明代紫砂壶,使其在全国紫砂收藏品界名声大振,也为我们对明代泰州人的生活习俗有了更多的了解。泰州自南唐海陵升为泰州以后,有宋一代,名宦乡贤辈出,呈现出一片繁荣之势。明代中晚期尤其是嘉靖万历之时泰州因为有屯田和盐卤之利,再次崛起于江淮之间,经济、文化进入更加繁荣阶段,此时民间吃茶之风盛行,明御史泰州人张承仁有 《登泰山次韵》诗 “美酒香茶任所携,山中茅屋是招提;桑麻景好僧堪住,榆柳阴多凤不?”。诗中写的就是明代泰州人吃茶的情形。吃茶所用的茶具,以紫砂为贵。紫砂壶产于宜兴,用它喝茶有许多好处,既不会烫手,又能防止茶叶隔夜变馊,使用久了,即使注入白水,照样有茶叶的清香等等。明末泰州籍诗人吴嘉纪生平无所好,惟酷嗜茶,有鸿渐、鲁望之遗风。吴嘉纪有一首与茶有关的七言诗 《松萝茶歌》,其云: “东南产茶非一徒,卢仝当日推阳羡。琼崖汪子真吾徒,不惟当日兼嗜壶。大彬小徐尽真迹,水光手泽陈以谀。瓶花冉冉相掩映,宜兴旧式天下无。灵物堪令疾火廖,今年所贮来年啜。”可见此时紫砂壶包括时大彬、徐友泉的名家壶在泰州已流传甚广。在关于紫砂壶的文献里,明代制壶大家的作品,出现在一个地区诗人的诗句里,除泰州以外,并不多见。遥想明末清初时期,泰州文人雅士,长街曲巷中,茶楼酒肆内,河畔柳阴下,亭台轩廊里,手执紫砂壶悠然自得的生活模样,当是一道不可或缺的城市风景。他们用以喝茶的众多紫砂茶具,随着时光的流逝,想必都已化作历史的往事,在人世间逐渐消失。但肯定会有人临终之时,嘱咐亲人放入他的坟墓中。明代紫砂名家的壶,在泰州的明墓中,过去已有出土,今后可望还会有出土。
在泰州古老的葬俗中,当一个人归天,亲人为他送葬时,除了棺材内置放一些生前喜好的物品,并且还要在棺材前面放一只小罐,里面装上米或茶叶,供逝者在前往另一个世界的途中享用,老百姓叫它粮油坛。泰州地区出土了许多这类的粮油坛,虽然以小的青花瓷罐为主,但也有一些紫砂小罐。紫砂小罐,一般为浅褐色圆口,短颈,溜肩,鼓腹,平底,有平形或圆形盖,它们的尺寸都不大,高度在10到15厘米之间,都是在一些无名小墓里出土的。有的小罐盖子两层,有很好的密封防潮的作用。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一件柿蒂纹紫砂盖罐,被定为国家二级文物。高12厘米,口径2.8厘米,以紫泥做成,泥中含小砂粒。罐身长圆,有一种秀丽之感。盖面钤印 “周氏俊造”篆体阳文,颈肩相接处贴有柿蒂状紫砂泥片作为装饰,具有明末清初紫砂器的装饰特征。明代著名画家徐渭诗中所写 “青笼旧封照谷雨,紫砂新罐买宜兴”或许就是指这样的茶叶罐罢了。
泰州博物馆所藏紫砂中还有一些别致之作,一样让人感叹。
清黄泥杨彭年款紫砂水盂,是一件文玩清供。椭圆形状,长9.5厘米,一边有向内的出边,上面刻有铭文 “一勺之水能生云,游龙出入常惊人。彭年”,水盂用紫砂中不多见的黄泥制成,给人淡雅之感,内壁施仿官窑月白色釉,上面有纵横交错的开片。杨彭年大抵生活在清嘉道年间。他所制之壶有的浑朴工致,有的玲珑精巧,虽随意制成,却具天然之趣,且善于配泥,艺林视为珍品。此件水盂充分体现了杨氏所制随意天成的风味,还被收入南京博物院编著的 《宜兴紫砂》一书。
清紫砂暖砚,长11厘米,宽9厘米,高9厘米。分为盖和身两部分,砚台盖长方形,盖面凸起一个小长方形,中空,一端有花形口。用以注入热水,盖面可以研墨。砚台身为长方体,中空,由上往下渐收,腹部微鼓,底部上凹形成圈足。砚身一侧有一3.5厘米的圆孔,可以放入木炭加热。另一侧有四个小圆孔呈菱形分布,当为出气之孔。紫砂呈酱红色,质地不十分细腻,有使用过的痕迹。上世纪80年代文物普查时征集所得。暖砚,顾名思义这是为了防止冬季墨汁冰冻而制。在冬天时因为气温过低,墨汁结冰,对于以墨连续书写的人十分不便。于是暖砚应运而生,可置炭火以保持温度,成为一种特制的砚台,因而俗呼此种砚台为 “暖砚”。紫砂暖砚流传至今也十分少见。面对这紫砂制成的暖砚,我们就能想见,天寒地冻的日子,古代莘莘学子勤学苦读的身影。
清紫砂加彩壶,高8厘米,口径7厘米。这件加彩壶,选用精细紫砂泥,胎质坚致,器表平滑润泽。壶体呈玉壁式,中腹稍收内弧。口及底部渐收,折肩,敛口,下腹折收,有圈足,短流且直,壶把上圆下方。扁圆形的壶盖及钮与壶体相协调。造型比例匀称,形态美观稳重。壶体周身加彩,先在紫砂上用月白色作花纹底子,上面再施以蓝珐琅彩。壶盖及壶钮绘花卉、如意纹;肩部施一周回纹,回纹外为一周如意纹;腹部绘一周宽带花卉卷草纹,近底饰变形的莲瓣纹;流和壶把绘卷草纹。加彩细巧,色泽清透,加彩色调与胎质本色对比协调。在紫砂加彩工艺上,实为上乘佳作。施用釉色装饰紫砂器,是一种把陶都宜兴的紫砂工艺和瓷都景德镇的釉上彩工艺结合起来的尝试,它随着工艺美术上讲求工巧妍丽,重华彩与装饰的倾向而出现。其始创于康熙末年,而盛行于乾隆时期。现如今紫砂加彩壶已经十分难觅,精品更是奇缺。此壶收入台湾艺术图书公司1993年8月出版的《精致生活丛书》中的 《紫砂赏玩》一书。(编辑: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