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简直就是挖出了一座金子和宝石地库!这神秘而奢华的波马墓,到底是属于哪个民族的呢?
被哄抢的宝物
这是一个在伊犁草原非常常见的土墩墓,规模并不是最大。三座土墩墓,南北向排列成一列,南靠天山汗腾格里雪峰,北依伊犁河的支流特克斯河。最高的丘形土墩高出地面2米,直径20米。
应该说土墩墓早就引起了考古学家的注意。早在1976年,中国博物馆考古队、新疆博物馆(微博)考古队就对这几座土墩墓进行过发掘,但没有收获。以后的20多年中,人们几乎忘记了它。
1997年10月,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四师74团场修路的挖土机向那突起的高丘挖掘,在深入地下3.5米时,奇迹发生。
千年墓穴在挖掘机的铁爪之下轰然洞开,金光乍泄,石破天惊。人们在瞬间的惊愕之后陷入疯狂,一哄而上之后,宝物被抢劫一空,古墓破坏殆尽。
考古人员得到消息已经是几天之后,伊犁州文管所的工作人员安英新接到电话后心急如焚,当晚3点便乘坐班车前往。安英新记得,班车上,古墓被抢的新闻已经尽人皆知。安英新仅从乘客议论中就知道,这是他从事文物工作的一生中从来没有见过的,每一件都是无价珍宝。
安英新向团场领导说明情况,团场派出所立即介入调查和收缴文物工作。当第一批收回的文物递到安英新的手上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它们一个个巧夺天工、珠光宝气、流光溢彩。第一批回来的文物有:镶嵌红宝石的金面具、镶嵌红宝石带金盖的罐子、镶嵌红宝石包金的剑鞘、镶嵌红宝石的金戒指、镶嵌红玛瑙的带有虎形柄的金杯、错金的单耳银瓶等等。
天哪,简直就是挖出了一座金子和宝石地库!有多少文物被抢了?有多少文物被藏匿了起来?有多少文物正在被倒卖的途中?一切都是未知数。根据班车上听来的描述,安英新知道这些远远不是遭哄抢文物的全部。当时安听到有一件像短拐杖一样、手柄处镶嵌有宝石的器物;还有一件直径约20厘米的瓷器,他一直特别渴望追回那件“像短拐杖一样、手柄处镶嵌有宝石”的文物,他怀疑那是一个权杖,如果真如猜测那样是一只权杖,将对墓葬主人的身份确定有至关重要的意义。后来,那柄神秘的权杖始终没有出现。
2001年,70件文物被追了回来。这肯定是一个不完全的追查,有多少文物从此跌入贪婪的黑洞,谁都无法说清。就在同一年,摄影师党彤到波马一带工作,又搜求到黄金制品9件,其中一只大口、大平底、通体镶嵌红宝石的金杯十分精美,只是多年的流落,金杯上镶嵌的红宝石只剩下20颗,大部分已经失落了。
考古学家的痛
让考古学家更痛心的是古墓的破坏。搞考古的人都知道,一件文物如果失去了它出土的环境,其学术价值就大跌。波马古墓的这些金银器完全失去了它埋葬时的原始面貌。尽管这些金银器多次前往欧美、日本、韩国等进行展出,屡次引起轰动,但许多新疆的考古学者却不愿提起它们,因为他们对这些文物无从研究!
那个编号为昭苏波马古墓一号文物的镶嵌红宝石的黄金面具,就是一个失去了主人的面具。按照西亚地区相近的考古发现类比,这应该是盖在死者脸上的,但是它主人的情况,已经无法知道了。
这件找不到主人的面具通高17厘米、宽16.5厘米、重245.5克,全部以黄金锤制而成,大小与真人面孔相当。有着宽阔的脸庞,饱满的两颊及下额,满脸的络腮胡子。面具的奢华不仅来自于黄金,还有毫不吝惜地使用的红宝石。面具的眼睛是两颗大而圆的红宝石,眉毛和上唇髭以镶嵌长方形的红宝石来表现。而面具的络腮胡子制作得最为细腻,先用宽约一厘米的长条金片铆接于两腮,随着宽阔的下颌长及两鬓,然后焊接39颗心形红宝石;每颗红宝石均心尖向下,以鼻准为界,右边排列20颗,左边排列19颗;然后再用细密的金珠给红心宝石做一圈装饰,似乎是在表现胡须的浓密。
只有两种材料??黄金和红宝石,但丝毫不妨碍面具的写真效果。它甚至具有了表情,它似乎就是主人面孔的摹本,但它又非常的写意,它所表现的庄严、威武、雄壮、尊贵与奢华又不单独属于一个人,而更适于写照一个部族。
那么这个部族又是谁呢?
他们是突厥人。安英新和新疆考古研究所的于志勇分别在1999年的《文物》等杂志上发表论文,判断此批文物是西突厥遗存,时间大概在公元6-7世纪。
“公元6世纪前后,特克斯河流域地区是西突厥的重要居地和政治中心。”安英新引用东罗马历史学家弥南记述:“(突厥)室点密可汗住室四壁为五颜六色丝织帐幔,绣有各种图案,工精艺巧。其金制孔雀坐骑,车辆耀眼生辉,金制鸟兽动物栩栩如生,使东罗马使者望而生叹。”
但是,“突厥人说”一出,立即有学者提出不同看法。俄罗斯科学院西伯利亚分院考古与民族学研究所的C?B?阿尔金教授认为,中国学者显然把这些文物鉴定得过于年轻了,他认为墓中发现的带有菱形的军用箭头,在公元3-4世纪就在包括阿尔泰山和贝加尔湖地区的匈奴人中广泛使用,而墓中出土的丝绸,则可以在东汉末年的阿斯塔那古墓里找到相似品。
阿尔金教授的观点,将波马金银器的时代提前了2-3个世纪。新疆考古研究所原所长王炳华也进一步论证了波马墓不是突厥人墓这一观点。
王炳华指出,突厥人的葬俗有两大特点:一是突厥人一般将死者的马和日常用品一起焚烧;第二是墓前要立象征死者仪容的石像或者木像,波马墓没有。
那么,波马墓到底是属于哪个民族的呢?
不管这些器物属于上述哪个民族,其文化心理显然是和中原地区汉族人的文化心理截然相反。金银宝石极尽张扬的奢华是汉族人所不喜欢的,汉族人喜欢的是玉,温润体贴,谦谦如君子之德。为死者打造金子和宝石的面具,也是汉族人所不能接受的,汉族人为逝者准备的覆面多为布帛或纸。
而新疆和新疆以西的中亚却有“面具”的传统。
击碎偏见
如果说镶嵌红玛瑙的虎柄金杯有明显的希腊罗马文化的痕迹,那么波马墓中出土的丝织品却秉承着东方的传统。其中的代表便是“缀金珠绣”,红色的菱纹绮上用黄金制成的金泡连缀成圆圈,圆圈内再用金泡组成四瓣花,里面再丝绣出忍冬叶纹,再缀上珍珠。其做工的复杂和所有材料的豪华可谓登峰造极。
中国古代文献中曾记载一种称为“珠服”、“珠襦”的面料,但几乎没有人见过它究竟是什么样,波马墓中出土的“缀金珠绣”让人大开眼界。但“缀金珠绣”显然并不完全是中国货,它已经是在中国原料的基础上加上了西方的文化因素,因为那卷曲的忍冬叶纹并不是中国的织物纹样,它的来源在西方。
西方和东方文明以这样灿烂的方式被游牧民族拿来为自己所用,看来美丽的事物总能轻易被所有的人认可接受。
一直以来,人们对于草原游牧民族生活的认识,限于那些饱受大自然季节轮回驱使的族群,凛冽的风霜雕刻着他们的容貌,粗砺着他们的体魄。印象中,每当草原陷入干旱贫瘠的时刻,他们便扑向定居文明,一番马蹄践踏和疯狂掳掠之后,带着战利品逃回到草原慢慢享受。对于像熟透了的浆果一样的定居文明来说,那些“以肉为食,以酪为浆,以皮为裳”的草原民族是不折不扣的“野蛮人”。
但是来自新疆伊犁波马古墓的黄金和宝石像是一道闪亮的激光,瞬间击碎了人们对草原文明的所有陋识,原来草原文明曾经这样奢华,原来草原文明曾经是东西方文明的信使!而由于偏见,使我们对于这一文明的认识才刚刚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