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刘根旺 图片提供/刘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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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传生,新中式家具设计师,大漆家具收藏家,万乾堂家具会馆主人,著有《大漆家具》一书。
2012年北京保利秋季拍卖会,“现当代中国艺术之国际知名设计师作品”专场上,我们看到了刘传生的漆家具。与同期的吕永中、宋涛等现代新中式家具略有不同,刘传生的作品更为接近传统中式的造型,但是纤细的部件与细腻、光整的素漆打磨,简洁至极。
那么,刘传生是如何走上新家具的设计之路,他所设计的髹黑大漆天圆地方椅、髹黑大漆杠子书案等是缘何而起的创作?对当代中式和当代家具设计师,他是如何看待的呢?本刊记者专访刘传生,试图从他的身上,寻找出中国家具传统与创新之间的桥梁与线索。
设计新家具,从修复老家具开始
记者:您在业内的身份,更为人所知的是一位大漆家具收藏家。那么,家具修复、家具设计,您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做的呢?
刘传生:家具是古人留下来的文化遗产,我们始终怀着一种敬仰的心情。起初收藏,只是出于保存好这些古人智慧的想法。修复,是自然而然在收藏、保护这些家具时生出来的责任,见不得古人的智慧被摧残、毁坏。而设计这个念头得从家具修复说起。
当你面对一件破旧家具的时候,不可能马上去修复,而是要对这件家具进行审视、研究、琢磨。最简单的,要从拆开开始研究。研究它的缝、面,还要去研究每个部件之间的内部结构,以及每个部件所表达的深刻含义。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一边修复,一边研究,一边又乐在其中。
在几十年的老家具的修复、整理当中,我们首先认识到它的榫卯结构。其中,除了普通的榫卯结构以外,我们还遇到了一些较为独特、巧妙的榫卯结构,提高了对家具的认知度。这些发现往往让我们感到异常地惊喜,同时也为古人的精密思考而深深叹服。因而也引发了学习、创作的想法,开始自己设计、制作家具,慢慢摸索着前进,才走上这条路。
如今,古典家具设计市场非常繁荣,大部分人只会很严格地按着传统的技法,以及消费市场的审美去做,为了迎合市场,为了赚钱,做的东西从原则上来讲不是那么讲究,所以不是太严谨。而我做的东西,从不一味地仿古,却更多地去传承古人的精巧设计与对家具用心的态度。
从家具设计中认识古人的智慧
记者:2012年春,保利拍卖的髹黑大漆天圆地方椅、髹黑大漆杠子书案、髹黑大漆霸王杖画案等像是否为一套书房用具?还有其它书房配套家具么?
刘传生:这几件黑大漆家具,书案、画案、椅子也好,可以称之为书房家具,配套家具还有其它的,书架都有。只是目前来讲,对大漆家具设计制作还只是一个开始,是一个尝试的过程,目前还没有完全研制出来,只是作为以后的一个发展方向,要一步一步完成。
记者:有人说,“要弄懂一个东西,就为这个东西写一本书。”2013年初,《大漆家具》一书出版,里面集合了您数十年收藏生涯中对大漆家具的认识和积累。如今,您又开始了设计、制作髹漆家具的新起点,在制作设计的过程中,是否能激发出您更多的灵感与对髹漆家具的认识?
刘传生:人有时候做事,是不含目的性的。或者说,你在做的时候,并不会去预期会有一个怎样的结果。起初,我的收藏也是从紫檀黄花梨入手,一路走下来涉及到漆木家具,在漆木家具中又发现了大漆之美。在接触大漆家具的几十年中,也是一次漫长的积累。其中的一些研究、心得和体会,有幸能够整理出来,出版《大漆家具》是意料之外的事。我也非常地感恩,大漆家具本身年代久远,存世量不多,后人难得有这样面对大量大漆家具的机会了。所以我并不是“要弄懂大漆家具,就去写了书。”而是在日积月累、顺其自然中无意促成的。
我们开始制作漆家具大概有两年的时间,在书出版之前,就开始着手制作大漆家具。出书与制作是同时进行的,并没有先后。在整个制作过程当中,确实对髹漆工艺有了新的认识。比如说对骨肽选材,对漆灰工艺的整个跟进过程,以及对骨肽和漆灰之间尺度的把握等,就像穿衣服一样,骨肽做完之后还要穿“内衣”,包括“保暖内衣”。这些说起来容易,掌控起来实际很难。
在制作过程中,我们也屡败屡试,经历了很多次的摸索和尝试。尤其是红漆,它的色泽非常难以调试。艳丽些,就没那么沉稳了;过于沉稳了,就失去了早期中国红的感觉。虽然常有失败,但在制作过程当中,确实带给我们很大的快乐和灵感。通过亲自研究、制作大漆家具,对大漆家具的认识,特别是对古人制作的大漆家具,从认知度来讲可以说更深了一层,古人的制作工艺比现在的人更敬业、专心得多。所以今天我们能见到那么多种类的大漆家具,真的是非常幸运,非常不容易,要珍惜和保护。
越是简洁的的东西越难做到纯粹
记者:您在北京保利拍卖[微博]会上的几件家具,只有红漆与黑漆,并没有描金、螺钿等修饰。在漆家具的设计上,为何选择如此简洁的做法?
刘传生:这个问题很有意思,但是讲出来就一目了然了。
首先来讲,中国的大漆家具,范畴很广,除了披麻批灰、修饰大漆以外,还有各种的工艺。比如:描金、雕填嵌金、螺钿(软螺钿、硬螺钿、细螺钿,粗矿的螺钿,五彩的螺钿)等等。
其次,为什么选择如此简洁的做法?我们刚刚涉足制作,不能一插手就完全应对所有的髹漆技法。而看似一件大漆家具,要把它做得完美到位,几乎是一个大工程,甚至可以说,一件家具,要动用一个工厂来完成。工厂要具备木工、打磨工、漆工、画工、雕填各种工种的手艺人来完成。因为工艺太复杂,目前我们没有这个条件,所以只从基础做起。
最后,反过来讲,素黑漆与素红漆,看似简单,实际要做好也并非易事。拿红漆来说,很难调试,而且无论是黑漆、红漆,素漆做法反而对工艺的水准要求更高。就如同拿一张白纸作画,你来写一个字,字比划多,丑一点、错一笔,没问题。但只要画一横,要画好看,很难。单一的素漆家具,要达到完美至极的程度相当不容易。所以目前,我尽最大努力把基础做好,等以后条件成熟了,再去尝试更复杂的工艺。
世间万物,越复杂的问题越好处理,越是简单的,反而掺杂不得任何一粒沙。一件东西,如果在器物上雕饰很多的图案和饰纹,这件东西做得好与坏,本身就不太重要了,器物被那些复杂繁复的工艺掩埋了。反过来讲,越是简单的东西,在欣赏的时候,毫厘之间的落差都能被看出来,这就是做素光漆家具的难度所在。
家具设计要有偏重
记者:作品是设计者的思考,设计源于生活,在设计这些作品时,您所要表达的人与物、人与自然、人与生活是怎样的关系呢?
刘传生:无论你设计什么家具,首先要考虑的是它的实用功能,实用之余要兼顾欣赏,欣赏之外要能得到精神的享受,要有一定的文化、内涵在里面。
以坐具“髹黑漆天圆地方椅”为例,“天圆地方”的造型,首先,本身就是一种哲学的思考,与自然息息相关,关注的是精神的层面。其次,要考虑到家具的使用功能。如书房的用具,一定要反映出文人气质,要能体现文人气节,因而简洁、素雅的家具造型最适用于书房。
此外,书房坐具不像客厅、茶室里的坐具,要以舒适度为主,“寒窗苦读”不是说生活条件,而是一种文人的态度。这就是反应出人与物的关系。世间万物没什么十全十美的事物,看你怎么去理解思考,要中和而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