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漆匠对汉代漆器生活器在器形上的改造,体现出与楚艺术所不同的另一种朴素稚真的生活之美
深受楚文化影响的广陵漆绘图饰的繁丽之美
漆器制作,是扬州自春秋战国时代就逐渐形成的工艺美术传统,在这方面,汉代的扬州又有着其他地方所没有的传统与优势。从出土的漆器绘饰的图案装饰设计中可以看到楚国文化对汉代扬州艺术的滋润。
深受楚文化影响的广陵漆绘图饰的繁丽之美
出土于邗江西湖山头1号西汉墓的“彩绘云气朱雀纹漆奁”,是一件以朱雀、云纹装饰为中心构成的妆奁用品。此奁以卷木胎成形,只余奁顶盖。奁顶盖圆心部分黑漆绘底,中间再以朱漆勾绘了一只漫步云气之端、昂首鸣唱的朱雀,四周云气缭绕。朱雀以线双勾项颈、大腿,朱漆平填雀身,中部留黑漆底雀翅轮廓线和卷云头。朱雀的长足则以朱漆单线勾勒,周边的卷云也以单线勾勒,云头仍朱色。朱雀的形态与卷云的形态互相呼应,线条简洁流畅,舒展大方,配合着周边外圆填涂漆的流光溢彩,显得这幅图案特别优雅别致。
纯粹以抽象图案为主来构饰漆器的作品有出土于杨庙乡的西汉早期墓葬的“彩绘水草鱼鹭纹漆?”,1996年出土于邗江西湖胡场汉墓群的“彩绘云气几何纹漆盘”和“彩绘云气纹漆钵”等,也显示出汉代扬州漆工高超的图形抽象概括与造型表现能力。彩绘云气纹漆钵,钵外壁以黑漆满铺钵体,朱漆沿钵体线条分割成三区,上区饰如意云纹,中区壁上朱漆绘弦纹三道,下区锯齿纹。特别是中区所绘的弦纹,以朱红、赭褐双色重复勾勒,钉头线尾,波状平行排列,线条回环曲转,既简单又丰富,既单纯又厚实,在图案的规整形式中透露着随意与自由的气息。作者把一条无机的弦线,通过高超的漆绘手法,转换成了充沛着有机生命活力的纹样。而此钵底心部分的内圈所朱绘的三组变体虎纹,与翻卷的云纹、叶纹组合成了一组神秘奇幻、变化多端、丰富活泼的图案纹饰。这件漆钵同样表明扬州广陵国显贵富绅们深受楚文化风俗和审美风尚的影响,因此使得扬州漆艺也具有了与楚地艺术相近的艺术风格和审美品位。
广陵漆艺的器形充满朴素稚真的生活之美
在器形设计上,扬州的漆艺同样显示出扬州工匠高出同时代制陶制铜艺人的审美意识、制作技艺和创造能力。
汉代广陵国所出土的漆器,其器形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是日常餐饮用品,如碗、盘、壶、勺、耳杯等;一类是生活起居用具,如案、几、箱、枕、梳、篦、奁、盒等;一类是文房用品,如琴、砚、盒等。此外,还有少量剑、刀、箭等佩械用具,再就是漆棺、漆面罩等直接用于丧葬的用品。其中在器形设计上最有创意的当推三足奁、七子盒。
奁盒为妇女盛放梳妆品的用具。1992年邗江甘泉六里村西汉墓出土的“朱绘云气纹三子漆奁”,高约11.2厘米,直径15厘米,奁身圆形,奁盖略微弧突,三个子奁分别呈马蹄形、圆形、方形。母奁与三子奁皆黑漆饰底,银箔贴饰,奁身主体朱绘云气纹。整个奁体稳重大方,子奁摆布得宜。而更令人称绝的是“七子盒”(又叫七子奁),一个较大形状的圆形母盒中套七个子盒,七个子盒盒形不一,有方形、长方形、圆形、椭圆形、马蹄形等,放在方盒中大小契合,尺寸准确。扬州出土的这类奁盒还有多件,这些大小嵌套的奁盒,充分显示了设计者对器形把握的敏感与设计才能。
扬州漆工在器形设计上敏锐的审美感受能力,最突出体现在西湖胡场20号西汉墓出土的“彩绘云气三角纹漆壶”的器形设计上。这件漆壶以木胎为质,圈足圆颈,扁壶腹,上置三角锥形盖,褐色漆底,朱绘纹饰。漆壶高12.4厘米,上口直径4.4厘米,底圈口直径5.8厘米,漆壶的上颈饰以11条下三角形朱漆纹,与中腹的朱漆饰带和底足的朱漆圈相对应,显得玄红二色的漆色明亮闪烁,整个漆壶器具显得格外丰满大方,精巧雅致。
当一些日常生活器皿形制已经固定下来,因其功能限制而无法在形制上做大的改动的情况下,扬州漆工显示出一种对生活审美的充分的热爱与创造性的展现能力,他们在生活生产器物的基本形制的基础上,通过添加一定的装饰构件,达到了美化器物的目的。
如汤勺是一种固定器形的生活用具,在器形已定的情况下,漆师们则在汤勺的把柄上动脑筋,把它雕制成鸭头形,他们还把拄杖的把手雕制成鸠鸟,把溺器雕塑成卧虎形象。这些器形上的创意,虽然没有战国时代楚艺术那种附植华丽奇异的龙虎凤禽等灵异形象的装饰雕塑那样的神奇繁丽,然而扬州漆匠对这些生活器具的器形上的改造,却也体现出与楚艺术所不同的另一种朴素稚真的生活之美。这种器具造型上的平凡之美,由于其表面外壁或内壁上黑底朱绘或褐底朱绘、朱底黑漆刻绘的图案装饰上所体现出来的浪漫不羁的想象,以及充满活力的图案设计,从而形成了楚艺术的漆绘图饰繁丽之美与扬州本土器形设计朴素之美的结合。扬州出土的众多彩绘或针刻彩绘漆耳杯和漆棺椁、漆面罩的设计,都体现出了这种汉代楚地艺术影响力与传自龙虬庄时代的扬州艺术传统的完美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