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法自然方为中式家居典范

　　文/刘玲芳   

　　采访对象/宋微建

　　设计师名片

　　宋微建，中国建筑学会室内设计分会副理事长，上海微建(Vjian)建筑空间设计有限公司董事长、首席设计师。2011年、2012年度中国室内设计十大影响力人物之一。代表作品：首都博物馆老北京民俗馆、上林苑别墅、湖心熙园会所、上海朱家角茶馆等。

　　“如果让您给自己的室内设计风格贴三个标签，会选择什么样的词语？”这是在采访宋微建先生之前设想的第一个问题。不出所料，他马上就说：“这个比较困难，如果在做设计之前就已经有了想法，难免会拷贝自己以前的案例。每一个项目都是新的开始，要避免用标签化的东西框住自己。”

　　这样的回答与他一贯给人的追求自然、崇尚人文的感觉相符，而他的室内设计作品更是无时无刻不透着这样的气质。本期中式典范不仅对宋微建代表作品“湖心熙园”与“朱家角茶馆”做赏析，也谈到了与“中式”及“设计”有关的一些问题。

　　失意的传统，跑偏的创新

　　传统和现代的平衡是宋微建一直致力于寻找的“点”，但他也表示，前提是对传统文化的了解要相当深入。传统文化是一种历史成果，如果只是将它视作几个简单的符号并直接拿来使用，这样的设计尚处于初级阶段，容易有符号化的嫌疑，更不用谈创新了。要处理好传统与现代的关系，就必须透过表面的符号和形式，挖掘它们背后的东西，不仅是思想，更多的是生活态度与价值观，用这些东西创作的“现代”才是有“传统”根基的。

　　现在的一些设计作品，仅仅是一味地复古、仿古，要不然就是将传统形式硬生生割裂出来，而不在形式的基础上“取变”，这样的创新会显得十分生硬。中国的传统文化讲求“意境”，这是和物理空间截然相反的两种概念。在这样的空间里，所有的物件都不再只是摆设，而是整个空间的有机组成部分，例如有时候人们透过一个小盆景却能够看到一整片森林。设计师如果通过一个独特的视角来处理空间，把握一个正确的创新角度，得到的效果有可能很现代，同时又不失传统内涵，这种设计才是真正遵循了传承与创新之道。

　　建筑设计、室内设计与家具设计的关系

　　宋微建毕业于深圳大学建筑系，20世纪80年代开始从事室内设计工作，之后不断尝试相关领域如新中式家具设计等，均反响不凡。在本刊2013年5月的封面故事《设计中国??当代设计师与中国家具》的采访中，关于家具设计他是如此表述的：“家具设计要考虑当代人的生活环境和方式，而非一味模仿传统家具，恨不得把能想到的元素都弄到一个椅子上去，或者一直在找形式，然后给它越来越艺术化，但那个艺术化又没有达到该有的高度。”

　　其实，如果将“家具设计”替换成“建筑设计”或“室内设计”，这段话依然成立，在宋微建看来，这三者的技术手法虽然存在一定差异，但它们的设计概念是完全相通的，核心都为“用”，不能随意抛之弃之。对室内设计师来说，专注于室内设计的同时也要了解建筑与家具设计；对建筑师来说，室内设计亦是必修课程，离开了空间，建筑不可能成立。

　　在设计圈子里，我们常常能看到一个现象：建筑大师偶尔试手室内设计，结果大都不失所望；室内设计师钟情于家具设计也很常见；还有的家具设计师，他们的居室由自己亲手打造，有着并不输于专业的水平。“建筑设计”、“室内设计”与“家具设计”三者之间有着微妙的关系，如果只埋头于一方面，作品效果往往不尽如人意。

　　重识“江南”概念

　　问及他提出的“新江南形式语言”，宋微建谈到，“为什么在江南会出现粉墙黛瓦，为什么不出现在西北或者南方，肯定有原因在里面。江南‘崇文’氛围浓厚，追求人文价值观，将其运用到设计上，形成一种新的江南语言。为何说是‘新’江南呢？因为过去的江南已经被俗套化了，用一些符号和形式把它搬过来，说这就是江南的，新江南就是要告诉社会，这是区别于被误传的江南。”如今大部分人口中的江南还停留在小桥、流水、人家的既定印象里，其实江南早已不是什么地理概念，而成为一种文化现象了。

　　“新江南形式语言”与他所提倡的“设计应该回归自然，追求中国文化的天人合一”理念实际上是共通的，既定印象中的江南元素不再必不可少，注重其背后的自然观与价值观，重新认识江南的概念，从“崇文”的角度看待江南，设计才能更有深度。

　　所谓中式设计

　　现在不少设计师高举“中式设计”的大旗，在宋微建看来，中式设计的说法并没有多大问题，但如何表现是有难度的，最不可忽视的便是“地域”问题。中国版图辽阔，生活习惯的多样化可想而知。设计师能够轻易区分并运用东西方风格，但要想再深入一些，就必须融入地域文化的特色，这样的“中式”才是有生命力的。

　　比如，贝聿铭主持设计的苏州博物馆，提出的概念是“中又新，苏又新”，再如一个北京和一个上海的中式案例呈现的气质必然是不同的。北京四合院、苏州园林等都属于中式的范畴，但不能划等号，只能算是其中的一个侧面，因为中式是随着地域在变化的。       

　　那么，什么样的中式能够打动人心，称得上好的设计呢？面对这个问题，宋微建说：“中国传统文化的一大特质是对自然的追求与营造，在空间设计中讲求‘变’，通常使用较为温和的手法处理问题，不那么直白。”要想做好中式设计，首先要了解“中”的含义，“中”的思想和观念在哪里，要去挖掘并合理运用到设计创作中，唯有如此才能打动人心。看待这样的中式设计，观者可能表达不出来，但内心一定是愉悦且认同的。

　　可能每个设计师都在学习传统文化，甚至对它的理解也相同，但做出来的东西却截然不同。因此，创作的原点既不在过去也不在传统更不在自己，而是在项目本身，将符合的要素放在恰当的地方，肯定能诞生优秀的作品。哪个细节如何处理比较好、用哪一种手法，这些不重要也说不清，因为有视觉因素掺杂其中。看的人明白就好，答案在观者心中。

　　案例一

　　朱家角茶馆：“素描画”里嗅出人文气息

　　案例说明

　　项目地点：上海朱家角沙家埭路66号

　　设计师：宋微建、于万斌

　　建筑面积：600平方米

　　建筑结构：木建筑

　　主要材料：钢结构、金山石、黑白根理石、夹绢玻璃 

　　项目造价：100万

　　朱家角茶馆改建之前原是位于上海朱家角历史古镇中的一个老建筑，“素描画”是设计师赋予它的灵魂与设计概念。因此，在整体的布局规划与景观设计上，将建筑置于园林之中，加入了亭与廊、植物与奇石等，使这幅“素描画”瞬时立体起来。

　　室内空间并没有大刀阔斧地改，而是遵循之前的形式与结构，用12扇屏风将整个空间巧妙地分成前厅与后厅两个部分，使得整个空间既大气又富有层次感。与“湖心熙园”案例相比，朱家角茶馆的人文气息更加浓厚一些，木门、圆柱等元素保留了老建筑的神韵，简化的现代灯笼设计、中式茶几与现代布艺沙发的结合，营造了舒适、惬意的氛围。

　　宋微建始终坚持一个观点：“空间的主角是人，这一点不能本末倒置。传统的形式在今天不是太多、是太少，而这正是能够产生兴趣点的东西。”所以，在对茶馆的内部进行重新设计时，除了安装空调、灯光等必要的功能设施之外，尽可能地保持它原先的样子，做得素雅一些。过度装饰的空间，人反倒成了配角，要避免这个错误的设计方向。

　　案例二

　　湖心熙园会所：“隔”与“透”之间流露自然

　　案例说明

　　项目地点：江苏苏州

　　设计师：宋微建、邓澍林

　　设计面积：2200平方米

　　主要材料：青砖、洞石、木地板

　　与朱家角茶馆相较而言，位于苏州太湖之畔的湖心熙园会所更注重自然的营造。设计师认为天然的材料能够凸显本质，因此该会所运用了青砖、木地板、洞石、麻绳等材料，宋微建甚至亲自设计桌椅、茶几等家具，以求达到视觉效果上的一致性。

　　苏州造园艺术的高超众人皆知，本案中就可见苏州园林的影子。园林由自然山水构成，湖心熙园会所室内室外并无明显分隔这一点十分符合它的感觉。而做到这一点，靠的就是“隔”与“透”的空间处理方式。

　　宋微建颇为赞同《园冶》一书中“欲则屏之，嘉则收之”的观点，他认为，空间要给人以曲径探幽的欲望，万万不可一览无余。湖心熙园会所之中，茶室、多功能厅、酒吧等休闲区域均由走廊串连，“隔”的手法深有体现。例如，走廊与休憩区之间，设计师选择了一个大型盆景做天然“屏风”之用；两间相邻的开放式茶室，采用一排原木的木栅作为隔断；走廊左边门后，隐藏着中餐散座区；推开茶室对面的门，就进入了大型的多功能厅。

　　“透”的手法则体现在窗的开放上，环顾会所，在很多区域看不到厚重的墙体，取而代之的是通透的落地窗。属于度假型休闲空间的湖心熙园会所，太规矩的形式并不适合它，需要的正是这种自由不受约束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