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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商人缅北伐红木包一座山可赚百万

http://feicui168.com 2015-02-04 19:04:17
1月29日,瑞丽一处木料厂,老板刘威没有卖出的缅甸酸枝堆积如山。京华时报记者怀若谷摄 1月29日,瑞丽一处木料厂,老板刘威没有卖出的缅甸酸枝堆积如山。京华时报记者怀若谷摄 1月29日,瑞丽一处木料厂,老板刘威没有卖出的缅甸酸枝堆积如山。京华时报记者怀若谷摄 1月29日,瑞丽一处木料厂,老板刘威没有卖出的缅甸酸枝堆积如山。京华时报记者怀若谷摄 卡车将采伐的木头转运回中国。 卡车将采伐的木头转运回中国。

  “有危险的地方就有机会,谁都想去挣点钱”,刘威(化名)如此概括自己到缅甸伐木的原因。地方武装授权,让缅北伐木在缅甸政府的反对声中亦能成行。双方的管控拉锯,让外来伐木人在获得财富之时,亦面临诸多未知风险。

  中国市场对红木家具的高需求,促成红木木材市场繁荣。但明清之后国内已几无红木可供采伐,市场需求要通过进口满足。大多产于东南亚、非洲的酸枝木、花梨木,成了国内红木市场的主流。其中,采自缅北的红木,占有大量份额。国际环保组织环境调查署(EIA)的研究显示,过去两年中国从缅甸进口的红木以极快速度增长,“直接推动非法和不可持续的采伐,对缅甸日渐缩小的森林的生存构成威胁”。

  京华时报记者怀若谷发自云南瑞丽

  地方势力授权  

  1月29日下午,云南瑞丽弄岛镇的一个院子里,刘威存了9个月的2700多吨缅甸酸枝木、花梨木仍未卖出去,“买红木家具的少了,市场就小了”。月初缅甸政府军抓捕中国伐木工人时,他没去缅甸,躲过一劫,“等风声过了,还是会去。”

  今年是刘威赴缅伐木的第25个年头。

  他在缅甸做的第一笔生意,是在1990年与克钦邦第一特区主席、克钦新民主军司令泽孔丁英签的协议。

  刘威本是重庆人,1989年前,他在重庆的一家物资公司负责木材生意,经常到云南出差买木材。这一年,20岁出头的他在腾冲与女友结婚,随后定居在此,“这里适合做边境贸易,缅甸资源又丰富”,刘威听说有人到缅甸包山伐木比较赚钱,就跟家人商量,准备包山伐木。

  当时克钦邦的生活物资、日用百货主要从中国进口,他通过采购物资的克钦人联系上了泽孔丁英。1990年,刘威在滇滩口岸与泽孔丁英签订协议,商定刘威支付50万元人民币,泽孔丁英将克钦邦内两座山的树木砍伐权交给刘威,“他给我写了收据,盖的有他们克钦邦第一特区的印章,我可以在规定的区域内伐半年,能伐多少伐多少”。

  但事情的进展还是出乎他的预料。刚开工两个多月,就有一个腾冲的商人来找到他,说也从泽孔丁英那里买了这两座山的伐木权。两人找到泽孔丁英,但被告知让两人自己协商解决,最终钱没退,两人平分了这两座山的采伐权。

  当时,去缅甸伐木的中国商人并不多,刘威知道的也就几个人。

  腾冲县侯桥镇的木材老板郭位比刘威去得晚。他介绍,因地处中缅边境,侯桥镇与缅甸之间的民间贸易历史已很久远,“我有印象的差不多30年了,我们给他们送日用百货、修路、建学校,他们让我们承包山头伐木,有的是跟寨子合作,有的是跟那边的克钦独立军合作”。

  1997年,身边越来越多的人到缅甸伐木,“比在国内做生意赚钱,我就找身边的朋友、亲戚,大家一起出钱,通过克钦独立军的贸易部承包山头伐木”。多名老板表示,赴缅伐木的老板数量逐年增加,到上世纪90年代末开始变得很火爆。

  “缅甸政府军在这里的实力很弱,这里就是泽孔丁英控制的地方,我们只能通过他做生意”,刘威说。泽孔丁英在1969年率部脱离克钦独立军,加入了缅共队伍,并在1989年10月与缅甸政府达成和平协议,其领导的缅共101军区部队被改编为克钦新民主军。

  就在刘威与泽孔丁英签订协议时,克钦新民主军的辖区已被定为克钦邦第一特区,泽孔丁英就是该特区的主席兼司令,“这个范围内都是他说了算”。

  4年之后的1994年2月,诉求克钦邦独立的克钦独立军也与缅甸政府签订《停战协定》,克钦独立军控制的地区被缅甸联邦政府称为“克钦邦第二特区”。

  工作环境恶劣    

  刘威刚到缅甸伐木时,山里都是原始森林,林区没有路,老板们要带着工人边伐木边修路,每修1公里要花6000元到1万元,“每次决定朝哪个方向修路、修多远时,都会提前预算会赚多少钱,赚不到100万元是不能去修的。”提到所伐的木材,刘伟说都是参天大树,“高的60多米,矮的也有20多米,有的是千年古树,最少也有百年以上的,小的伐了也没人买”。

  伐木的生活枯燥。刘威称,当时山里什么都没有,吃的都要自己带进去,“经常下雨,还有泥石流,有时因为路不好,货车可能会翻车,炸山修路时也有可能造成伤亡,当时死一个人要赔偿2000多”。但还是有很多农民想去伐木,“想挣点钱就要冒险,这是必须要承受的”。

  即使现在,伐木工人的工作环境也不好。腾冲县界头乡的吴辉(化名)去年11月到龟头山伐木。他称,工人们每天早上8点多开始干活,到下午6点多结束,除了中午吃饭的时间,他们一直手端着长40厘米或90厘米不等的油锯锯树,油锯的震动传遍全身,一天下来非常疲惫。晚上,工人们睡在帐篷里,蚊子、蚂蟥到处都是,也睡不踏实。

  从侯桥镇过境运木材的司机小郭还曾在去年经历过抢劫。他称,去年12月28日,他们一行3辆空车行进途中突然被截停,“过来3个男的,背着枪,穿着普通的衣服,说蹩脚的中国话,开口就要钱,一辆车要500元人民币”。小郭说,他们3名司机与对方商量了近20分钟,最终每辆车给了200元才获准通行。

  刘威称,早在刚到缅甸时,他就遇到过这种情况,“你不给钱就不让你走,强行跑掉他们就会打爆你的车胎,你下车后还要挨打,最后还得给钱”。

  交钱保全平安

  虽然缅北各方陆续签订了停战协议,但社会管理仍然十分混乱,刘威的伐木工作也经常受到骚扰。在刘威看来,当地对木材的管理“主要是收钱”。

  当年,从缅甸运回来的木料主要是铁杉木、冷杉木、椿木(红木)、缅甸楠木。刘威称,这些木材当年卖200多元一方,其中的成本包括每运回一方木料支付给伐木工人的50元钱,以及支付给驾驶员的100元钱报酬,还有前期支付给泽孔丁英支付的山价款、木材运回国后交给国家的关税,此外往往还有其他不确定支出。因缅北地区地方势力复杂,除了丁英的部队,还有缅甸政府军、克钦独立军在附近,“除了给丁英交钱,另两家也经常会过来收钱”,刘威说。

  他称,缅甸政府军有时会直接找他要钱,“不给钱就要抓人,我都是几万几万地给”。缅甸政府军对中国伐木工人的抓捕从上世纪90年代就已开始,被抓后老板需要向抓人的部队支付赎金,“一个人或一辆车要支付缅币50万,人民币1000多块钱,基本上都能赎回来”。

  刘威还遇到过两个部队打仗争夺地盘。1991年的一天,他带着工人在克钦邦内皮塔山附近伐木,突然听见枪炮阵阵,花钱在缅政府军内请的线人跑来说部队就在5公里外,很快就开到这里了。众人立即扔掉工具跑到更深的山林里躲起来,“我们得赶快撤,不然被他们打死了也没人问”。

  仗打完后,刘威可能还要重新交钱,“如果我伐木的山头被新的一派占领了,我就要重新给他交同样的山价款”。缅甸政府军在克钦邦的部队经常是两个月一换防,“来了新的司令,也要重新交钱”。

  刘威称,上世纪90年代初,他们除去所有的成本,本来每方木料能获得20元左右的利润,但因前述不确定情况经常发生,每方木材只能赚到5元钱,“有时甚至还会亏本”。

  随着中国国内对高档家具的需求增大,缅北木材采伐的山价款也在增加。到上世纪90年代末,此前50万元就能包下来的山头需要花两三百万,现在则至少500万元。

  “有时挣到10万,会多给丁英一两万,赚了100万,会多给他一二十万元。”刘威说,钱要送给最有权力的那个,“他一声命令,可以派很多人来帮助你,也可以派很多人来剿灭你”。

  刘威也曾在克钦独立军管辖的地盘上伐过木材,遭遇与上述情形类似,“都要直接跟老大谈,虽然也有风险,但比跟下面的人谈好很多”。

  高峰时数万人参与

  刘威说,目前酸枝木根据质量不同每吨售价2万元到4万元不等,成本在1.8万元到1.9万元之间。

  2013年,刘威向瑞丽一名大老板支付500万元押金,获得一块山头的木材采购权。瑞丽像这样的大老板还有两人,每人下面像刘威这样的小老板有近百个。每个小老板手底下的工人也多寡不一,刘威有70多人,有的有近千人。刘威称,缅甸形势好的时候,有七八万人前往缅甸伐木,“浩浩荡荡,场面很壮观”。

  刘威等小老板每运回一吨木材,大老板会从押金中扣除2620元,其中包括支付给克钦独立军的税,以及给大老板的费用。到去年,扣的钱涨到8200元。这部分钱仅是赴缅收购木材的指标费,“他们会给个标志,是克钦独立军发的,有了这个才能去收木材”。

  腾冲猴桥镇的老板也用这种方式伐木,郭位等四名大老板从缅甸民地武首领处获得采伐权后,分包给数十名小老板采伐、收购。参天大树被油锯锯成一截一截,由大象或货车运走,“我们从这里的老板手上买,4000多元一吨,有时更高”。

  木材往返在缅甸境内时还要走一路交一路的过路费,“都是拿着枪的武装人员,至少要2000多块钱”,刘威说,回到国内后,每吨酸枝木还要交2000多元的检验检疫费、关税、国税、地税,“这些税由来我这里买木材的家具厂商付,他们又会把税转嫁到消费者头上”。

  瑞丽酸枝、花梨、柚木等的出售点主要集中在弄岛镇的数十个木料场,这些木料场大多是多名木材老板一起堆放木材的院子。十多家木料场老板称,木材从缅甸运回,买家有的是家具厂、建材厂老板,有的是买红木囤积坐等涨价再抛售的投资人。

  前几年,刘威一年能卖出4000多吨木材,但去年5月后生意变得不好做,“我的几个木料场,一共积压了1万多吨酸枝、花梨,不好卖”。

  弄岛镇的另外10多名老板也称,从去年年中开始,生意远不如前。多名出租车司机也称,之前从瑞丽市区到弄岛镇的公路经常堵车,“都是往全国各地发的货车,车上拉满了木材,但之后就不行了”。

  据一名从福建来采购木材的家具厂老板介绍,酸枝木、花梨木、柚木在中缅边境很多口岸都有出售,大都从缅甸进口。虽然有些木材东南亚其他国家也有,比如越南和老挝也有酸枝,但总量上还是缅甸占绝对优势。

  被扣工人面临起诉

  提到这25年来的利润,刘威说算不准,“少的话不赚钱,多的话包一座山能赚100多万”。他反复提及的是在缅甸伐木的风险,“近几年经常打仗,一打仗我们就得躲起来,找机会跑回国,等平息了之后,克钦独立军会通知我们,我们再过来继续做”。

  刘威念念不忘的,是至今仍被关在缅甸瓦城监狱的3名工人。他称,这3人在前年10月底到缅甸为其收购木材,两个多月后,三人收了1000多万元的木材,却连人带货一同被缅甸政府扣留。

  3人被抓后,刘威从当地有声望的华侨处得到消息,称需要给当局交50万元人民币,这3人才能获释,“后来又说再加40万,我就拿90万元人民币换成1.5亿元缅币交过去,但还是不放人”。最终,这3人被判处有期徒刑7年,罪名包括违反移民法、禁毒法。

  在接受京华时报记者采访时,一位要求匿名的克钦独立军高层人士否认伐木行为非法,“我们特区政府就应该享有高度的自治权,所签发的采伐许可证、通行证都是有效的,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这样做”。他称,此前缅政府也经常抓捕中国伐木工人,“去年抓得最多的是做酸枝木的。他们收了钱不久就换防过来新的司令,把工人抓了之后再收钱”。

  该人士介绍,中国木材老板如果想在其辖区内采伐树木,需要向其贸易部申请,获得克钦邦第二特区政府颁发的采伐许可证。采伐方式主要有两种,可以一次性付清一年或半年的税收,在指定区域内伐木,“能伐多少伐多少,自负盈亏”,也可以根据所伐木材的数量交税。两者的费用都不确定,“第一种,不同地方的树种不一样,价钱也不一样,有的地方还需要老板自己修路,可能50万一年,也有可能是100万或更多,第二种方法根据所伐木材的种类分类定价,都不一样”。

  该人士称,克钦邦内的木材、玉石、矿产等自然资源是地方武装的军费主要来源,木材和翡翠占到30%,他认为,缅军对玉石矿区帕敢发动的进攻,以及对中国伐木工人的抓捕行动,也是为了从经济上制约克钦独立军。

  缅甸联邦政府不允许这样的木材交易存在。据缅甸媒体报道,缅甸环保与林业部副部长吴埃密称,流入中国的缅甸木材,38%从缅甸正规渠道进入,其余62%是通过非法渠道从边境(克钦邦、掸邦)走私,中国人在缅非法伐木不仅会影响到缅甸经济和环境,还会影响缅甸主权,因此,缅甸林业部将按林业法起诉被抓获的数百名中国伐木者。

  惯例是惯例,法律是法律。如果缅甸政府坚持,毫无疑问,缅北木材采伐均系非法。这是中国伐木者有意无意未正视的法律事实。

  京华时报记者了解到,近日仍有被困缅甸的伐木工人在陆续回国。中国外交部称,中国驻缅使领馆已派出联合工作组对被关押中国公民进行领事探视,再次要求缅方妥善处理,保障被抓中国公民人身安全及合法权益。

  中国驻缅使领馆新闻和公共外交处有关负责人表示,缅政府抓扣的155名工人现在克钦邦首府密支那监狱,缅方正在履行法律程序审理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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