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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日报记者江粤军
近年来,扇面在艺术品市场上日益受到人们的热捧,甚至有“扇面一尺算两尺”的说法,意指同一位画家,同样作花鸟或山水,一张扇面的价格通常比一开册页的价格要高一倍以上。追本溯源,于扇面上写书作画,可谓是中国艺术一个特殊的创造。陶渊明曾写过《扇上画赞》,《晋书》里也记载了“但言是王右军书,以求百钱可也”的故事,都表明了扇子在中国历史上很早就与书画结下不解之缘,成为文人墨客的“怀袖雅物”。本期,中国国家博物馆研究员朱万章为大家详解扇面的发展历程和艺术风貌。
明代“吴门画派”偏爱折扇
扇子作为纳凉、挡尘、遮阳以及礼仪的实用工具,因书画而具有独特的魅力,并形成了自身的发展历史,代代相传,且影响所及至亚洲国家中的朝鲜、日本等地。
汉唐时期,以竹木为骨架,糊以薄质丝绸的纨扇,绘有丹青重彩,显得比较富丽古雅,是中国古典艺术重要形制的见证。朱万章告诉记者,宋画中的团扇作品遗存至今,其上的院体花鸟比较盛行,从中可见绘画大家的风采,是宋代艺术的重要组成。而折扇也称 “折叠扇”或“聚头扇”,它的使用据说最早是在宋代从朝鲜开始传入的。此后,随着造纸业的兴盛,折扇大量登场,文人书画在其扇面上得到了充分发挥,折扇成为一种可以消夏、纳凉的生活用品,同时是一种可以把玩的艺术品,融实用性和艺术性于一体。具体来说,朱万章表示,在折扇上写字作画大约兴起于明代中期即成化年间,今天我们能看到的最早的折扇画是宣德二年(1427年)由明宣宗所画的设色山水人物折扇。“这是一把完整的成扇,艺术性虽然不太高,但具有开创性意义,历史价值较高。”
明代中期折扇最流行的是吴门地区,像“吴门画派”的唐伯虎、仇英都喜欢用折扇。因为当时江南是整个中国书画的中心,起到了很大的引领和辐射作用,后来便风靡全国。出现了纯粹的书法扇面、单纯的绘画扇面及书画合璧的扇面。像成扇往往一面是书法一面是绘画。沿至清代,几乎所有文人书画家都有在扇面上写书作画的典型经历,从而形成了扇面艺术发展的全盛时期。就是到今天,扇面也依然是书画家喜闻乐见的一种形制,譬如有“新文人画”代表人物之称的朱新建,就创作过一批颇精彩的扇面人物。其中的一件《美人图》去年12月以23万元人民币拍出。
因此,扇面收藏也成为书画艺术收藏中的一个重要的类别。许多收藏家将书画扇面直接裱成册页,而不制成可折叠的成扇。这类单面的作品要么纯粹是书法,要么单独为绘画,或者书画结合。由于册页好保存,还有人将成扇扇面揭下,装裱后收藏起来,因此古代扇面书画大多以册页的形式保存至今。清朝时乾隆帝曾命礼部尚书、画师张若霭将宫内所藏元、明两代折扇三百把编目作序,因此上行下效,此风在文人之间盛行。在民间,也出现了职业的画商和扇庄,经营书画成扇,玩扇、藏扇蔚然成风。朱万章说,1924年始创于京城的杨仁雅集时贤书画扇面会,多次在中山公园水榭举办扇展,梁启超、溥心?、齐白石、陈半丁等一代名流都有作品参展,开启了扇面艺术面向公众展览的历史。
在扇面作书画需精巧布局心思独到
由于扇面的形制特殊,面积比较小,在这么小的空间里进行谋篇布局,对很多书画家有很大的局限。不过,朱万章也表示,这样的约束,让很多扇面作品比手卷、立轴要更精致、更有看头。“在这么小的空间要做到游刃有余,书画家在创作时需要布局精准、技法娴熟,所费心思要独到,驾驭得好,一幅盈尺的小品往往能体现创作者在自然情态下的艺术造诣和笔墨意趣,小中见大,咫尺之中有大乾坤。像有的画家在扇面上创作《兰亭修禊图》,一平方尺中有山有水,更有几十人物形象,功力尽显。”而明清两代留存下来的扇面书画作品,的确可谓小品中见大艺,题材上丰富多彩:
一是寄情山水。在中国文化传统中,自然与人息息相关,不少扇面上的烟江草树、幽谷溪泉,或空寂旷远,或蓊郁深邃,寄托了人们心中的世外桃源。像丁云鹏的《层岩竞秀图》,是他五十岁时绘制的,图中峰岩耸峙、溪水平流、万木峥嵘,有一高人正独立桥头,欣赏壮丽的山水美景。作品风格秀润、敷色淡雅,有“吴门画派”之风;墨色温润、用笔略粗,又具有“松江画派”之韵;
二是花鸟娱心。尤其是明清时期,花鸟画突破了宋代院体的写生模式,水墨写意、没骨花卉等技法的创新,给扇面这一方小小天地也带来了新的动感与活力。像清代任熊的《花卉草虫图》,描绘坡前草花一簇,菊花纤挺,牵牛潜藏,扶桑舒展,刺棘招摇。瓢虫憩息在宽叶上,天蛾舞动于花丛中。作品双钩细腻、设色明丽,花叶浓淡映衬、繁而不乱,可谓工笔花卉中的精品;
三是容影随性。元以后的文人画美学思想中,图写人物强调精神气质为先,形似倒在其次。明清时期的人物画在一段时间的沉寂之后,纷纷突破前人成规,从民间绘画和西洋绘画中汲取营养,形成了新的艺术潮流。像陈洪绶的《携杖观画图》,该扇面自画他在苏州狮子林作画时的情景。背景简洁、造型生拙,用笔尖细、流畅,转折、顿挫间充满变化,墨色浓淡相间,具有强烈的个性气质与独特的审美意趣;
四是诗文咏志。文人墨客喜欢以吟诗作赋的方式表达自己对生活的感悟,扇面上的长诗短句,很能表达作者的情感。像文徵明的《行书七律诗扇》可谓其中代表之一,这首七言律诗用笔圆转而不乏骨力,字迹流美而不至甜腻,潇洒秀逸而不失法度,儒雅稳重,颇得晋唐书法的风致。题识为“沧溟日日羽书传,华发萧萧节叙迁。时不可追空逝水,老今如此况烽烟。漫抛旧历开新历,却到衰年忆少年。潦倒不妨诗笔在,晓窗和墨写新篇。乙卯元旦。徵明。”
扇骨选用也有讲究 需与扇面相辅相成
一把成扇在手,扇骨如同两扇门,最早进入人们的视线,最先受到人们的观赏品评。因此,从古至今,扇骨在用材上特别讲究,包括了所有的名贵竹木。折扇扇骨在用竹方面可以说包容了所有竹子的品种,如湘妃竹、梅鹿竹、棕竹、桃丝竹、芝麻竹、佛肚竹、方竹、紫竹等,在扇骨的世界中无一种竹子被遗漏;在木质上,从最初使用的松木、桧木,到后来的紫檀木、红木、乌木、鸡翅木、檀香木、黄杨木、金丝楠木,任何名贵的木料都被用在扇骨上。此外,像稀有的象牙、兽骨、牛角、玳瑁、贝玉及金银铜铁等材料也都加入进扇骨的行列,可以说,一个小小的扇骨,囊括了竹、木、牙、角、金属等材质的大千世界。
而一把成扇选用什么样的材质和装饰,要和扇面书画相辅相成。清代扇面应配清代扇骨,扇骨雕工与扇面画要有呼应。闺阁画家所作花卉仕女或“十三行”清秀婉媚的小楷,扇骨就不适宜雕汉瓦秦砖纹饰;泥金浑金扇面加青绿山水则要用乌木之类的黑扇骨才压得住;象牙骨配瓷青纸扇面有对比之美;细骨秋扇上书画风格也以纤丽清秀为佳,题材以花鸟草虫仕女等为妙。
另外,雕刻是扇骨装饰中最普遍、最常见的手法,特别对竹骨而言。扇骨之所以能够成为一个单独的收藏品类,雕刻工艺不能不说是藏家看重的一个方面,也是赏析和估价的重要因素之一。
竹骨雕刻以玉竹为多,分阴刻和阳刻,阴刻又有深刻和浅刻之分。明清时,浅刻竹骨盛行,民国初年深刻颇受欢迎。深刻一般层次较分明,而浅刻乍看如“划痕”,其实好的浅刻作品笔锋刀法无处不在。很多人认为浅刻比深刻更见功夫,因为它的力度更难把握,细微的变化也更难处理。
阳刻有沙地、平地之分。沙地也叫“沙地留青”,留青即在凸起部分保留竹皮。沙地是在铲除了竹皮的竹肌上用特殊刀具打上密密麻麻的小点;平地是把地子全部铲平。
还有一种是在玉竹上浅刻小字。清朝微刻大师于硕其擅长在折扇边骨上进行微刻,能在指宽的扇骨刻三十行字,且无一败笔,笔笔有帖气。字至细微处,要用 20倍放大镜才能看清辨明。
鉴定:辨时代认纸张
由于扇面的尺寸和形状限定,又由于扇面的质地和折痕,书画家的用笔、落款和印章都会与立轴有所不同。有些书画家在扇面上所用印章也与一般作品上的不同,如其扇作流传较少,所用印章往往就无法查找以核对。
品相好的泥金洒金、绢本笺本、瓷青虎皮,名家见到心喜,所作书画多精品。另外,虽然书画家喜欢在空白的旧扇面上创作,但是,明代的画家不能在清代扇面上作画,清代画家不能在民国扇面上作画。这点可作为鉴定之用,但首先要学会判断扇面的产地、年代等,像北京的高丽纸扇面、矾宣扇面、粉宫扇面和粗绢扇面,苏杭沪的七层五层棉料等,各有特点。
对宣纸的识别也很重要,未制作成扇的扇面一般会预留出边缘空白供人剪裁,收藏者只要手指沾水轻点宣纸空白处就可了解到宣纸的好坏,水分缓慢扩散至直径为1~2厘米范围内的宣纸为上品;不扩散或迅速扩散至大范围的宣纸均为下品。对于制作成型的成扇,收藏者可以轻抚扇面,感觉柔软熨帖、与装裱纸张丝丝入扣者为上品;而松散疏离、手感粗涩的为下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