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冰的天书
文：康巴兹 图片提供：诚品画廊
20多年前，徐冰开始创作《天书》。那是一本任何人都不可能读懂的“书”，因为里面的文字都是他自造的，就连他自己也未必认识；20多年后，徐冰又完成了一本人人都能读懂的书，他取名叫《地书》。从《天书》到《地书》，徐冰带我们完成了一段“天上人间”的奇妙旅程。然而在他看来，这两本书都有一个理想，即“不管你讲什么语言，也不管你是否受过教育，它们平等地对待世界上的每一个人。”
1987年，徐冰把自己关了起来。在一间狭窄的工作室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刻起了《天书》。在那之前，他已从中央美院毕业留校任教，受80年代初“文化热”的蛊惑，参加了各种各样的文化活动。他回忆起自己当时的“疯狂”劲儿说：“那时候有很多年轻人，因为经历了文革，在精神上被饿着了。所以对文化的东西特别渴望，一旦有机会，就像海绵一样如饥似渴地吸收起来。”
但就像我们吃东西一样，吃得太多，胃里反而并不舒服。徐冰说，文化活动参加多了就觉得很虚无，好像把自己丢了一样。所以他想到把自己关起来，跟这些“文化热”、“新思维”保持一种距离。但是他说，“这种距离不是行为上的，而是思维上的，是一种与周边关系的清醒。在做艺术作品时，你需要找到一个和现代艺术系统相对的位置。简单讲，你必须不在这个系统里面，然后才可能把新的东西带进系统。”
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也让徐冰产生了一个很执拗的看法，就是作品一定要做得非常认真。在某种程度上，做作品的认真程度甚至直接决定了作品的强弱。因为在徐冰看来，艺术家们只有“假戏真做”，让观众不得不相信所见为真实存在时，作品的荒诞性才能被激活和强化。
《天书》就是最为典型的例子。我们可以想象，如果徐冰只是写了几个大家不认识的字，那根本不会有用处。但他一下子写了四千个多个，而且全都用手工刻制完成。另外还用版画印刷的方式装订成册，做成很大开本的线装书，这一切都强有力地证明着《天书》是一个真实存在。但是徐冰狡黠地说，“人们却不能崇中获得任何信息。所以它在刺激和引导你进入的同时，又拒绝你的进入。”
1988年，徐冰完成《天书》，并在中国美术馆展出，迅速引发艺术界的争论。两年后，他辞去教职，赴美国威斯康辛大学进行交流。当他把《天书》的照片拿给国外同行看时，他们也被震撼了。这些曾自视甚高的教授们在震惊之余，想到了把他推荐给当地的一所美术馆。这次展出拉开了徐冰“征战美国”的序幕，他在不断接受各种展览、交流、演讲的同时，也收获了各种各样的称赞和荣誉。1999年，麦克阿瑟基金会因其创作的另一件重要作品《新英文书法》，授予了他美国文化界最高奖项“麦克阿瑟天才奖”。
如果说《天书》还只是表达了徐冰对现存文字的遗憾的话，那么2003年《地书》的出现，就让我们理解了他更为深远的理想??天下同文。《地书》的灵感来自于口香糖的包装纸。徐冰发现，包装纸有三张小图，一张在嘴唇旁边点了红点，意思是吃完的口香糖要吐出来；第二张画了一张纸，意思是吐出来的胶状物要放在纸里面；第三个人在回收，意思是包起来的胶状物最后要扔到垃圾桶里。徐冰想，既然三张小图就可以讲一个故事，那为什么不用无数的图片来写一篇长篇小说呢？从那之后，徐冰就开始有意识地收集各种商标、路标、指示牌和化学、建筑符号等。2003年，《地书》面世。徐冰说，《地书》想尝试的其实是建立一个文字的乌托邦，即不论你是否受过教育，也不论你使用哪种语言，只要有生活经验，就可以读懂。
近日，台北诚品画廊为这位艺术家举办了个展“从《天书》到《天书》”，展出《天书》、《地书》以及《新英文书法》等经典作品。事实上，不论是《天书》还是《地书》，深处隐藏着的都是徐冰一直在追寻的普天同文的理想。他真诚地说：“我知道这个理想有点太大了，但意义在于试着去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