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我只认识两个与收藏有关的人。一个是收藏大家马未都先生,读过他几本书,去过他的观复博物馆。另一个就是青年学者张琴,读过她写的书《蓝花布上的昆曲》,也去过她的还在筹备中尚未正式对外开放的私家博物馆。
前几天,她快递了一本她写的新书给我,《寻找夹缬》。起先并没有太在意这本书,我想,天好热,留着天凉时慢慢读好了。却在一个酷热的午后,一口气从第一页读到最后一页。中间好几次,因为感动其文字的真诚,而叹息不已。
张琴是一个如今很少见的很真诚,也很真实的人。为人也好,为文也好,极其严谨。这本书回溯了她如何从一个压抑迷茫的文学少年,一步一步跌跌撞撞走进深山,走进研究与收藏蓝夹缬的人生历程。每一个重要的人生片段,她写得举重若轻,我却读得惊心动魄。
比如,她写到有一次因为身心过于辛劳,病中的绝望与彷徨。“天气已经相当暖和,但我身上没有一点热气,仍旧紧裹着一件白色薄棉袄。我拎着中药,奄奄一息地走在人群里。望着身边走过的帅哥靓女们的青春身姿,听着他们清脆有力的话语笑声。我想起了聊斋中描写的某类物种,当体内的元气衰竭到底限时,需要靠近人群吸收阳气,以延缓生命。我感觉自己和人间的联系已经非常微弱,似乎稍稍一用劲,就会如裂帛般地分道扬镳了。”
她无数次地纠结,不安,怀疑,想要放弃,却每次都在无路可走的山路上,走出了自己的路。书里收录了她的多则田野调查札记,花版寻根,以及六进靛青村的迂回曲折,甚至不惜典当首饰以便继续研究和推广她的中国蓝夹缬。个中的艰辛和苦楚,不是过来人,恐怕很难体会其一二。
她这样写道:“那年的雪来得特别迟。我写累了,站在窗口,望着硕大的雪花无声无息地从空中扑下来,扑在灰溜溜的地上。仔细看去,这雪不是白色的,倒是黑色的。第一场雪把浮尘带来了,我的常识告诉我。但在我的心里,这雪就好像是一个知己般的朋友,有着和我一样的黑色的心情,沉重而无语。”由此,读者通过她笔下缜密与真诚的文字,达到心灵的共振。所谓心有戚戚也。对收藏一无所知的我,也因为这本书,有所了解。真正是开卷有益。
如今张琴的收藏已经从蓝夹缬拓展开来,并把自己的收藏珍品策划推出了多次专题展览。去年她在北京国家大剧院,作了“中国蓝夹缬艺术展”,同年,在北京市宣武区文化馆完成了“元宵灯画展”。今年初,她在北京梅兰芳大剧院,作了“七节刺绣文物展”等。她还将在2012年赴美国推出她的“中国婴儿坎肩展”。
而最让人为张琴感到欣慰的,无疑是今年6月份,蓝夹缬终于进入第三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国家名录。这标志着张琴提出的“蓝夹缬”概念,最终得到全社会的公认。中国的收藏大军千千万万,又有几人能像张琴,研究、收藏一门工艺达到为其命名的程度?这也正是苍天不负苦心人,在没有任何权与势引领铺垫的背景下,一个小女子敢于凭借一己的勤奋和明慧,使得脚下的路越走越宽广,真的很为她高兴。阿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