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不骗你,墓里没值钱东西 盗墓贼:鬼才信呢,要致富,挖古墓 古代中国,厚葬盛行,社会财富渐次向帝王贵族的墓葬集中。光怪陆离的地下宝藏,点燃了胆大妄为者贪婪的欲火。于是,一场盗墓与反盗墓的“阴阳之战”,便在活人与死人、地上与地下之间展开,从古至今,绵延不绝。近日,记者在徐州几个对游客开放的汉墓景点,望着那些盗墓贼留下的斧凿钎锤和他们在塞石上穿凿的“牛鼻眼”,想着在这里发生的一幕幕惊心动魄的盗墓故事,不禁感慨万千。 无奈的楚王告白 古人宗族观念极强,对已故家长的葬礼极为重视,所谓“事死如事生”,“国弥大,家弥富,葬弥厚”,两汉尤甚。《晋书?琳传》里就记述了这样一段君臣对话:“帝问琳曰:汉陵中物,何乃多耶?琳对曰:汉天子即位一年而为陵。天下贡赋三分之,一供宗庙,一供宾客,一充山陵。”国家三分之一的财政收入都用于为帝王造墓,其埋入地下的财富之多可见一斑。 高贵的墓主们清楚,那些陪伴他们的价值连城的国宝,从入土之日起就注定会招来盗贼光顾。因此,对墓葬的防盗可谓绞尽脑汁:设置疑冢、虚墓,布下迷惑阵;石椁铁壁,力求坚固;多层巨石,严密封堵;暗设机弩、毒烟、伏火,致来犯的盗墓者死于墓门之外……在徐州安葬的楚王们,除动用物质手段外,更采用了“精神防盗术”。 请看这段有趣的文字:“楚古尸王通于天述葬棺郭不布瓦鼎盛器令群臣已葬去服毋金玉器后世贤大夫视此书目此也仁者悲之”云云。它见于徐州龟山汉墓(第六代楚王刘注夫妇合葬墓)一块封堵墓门的塞石上。大意是说:后世的贤大夫们,我虽是下葬的一代楚王,但我敢向上天发誓,墓中没放置华贵的服饰、值钱的金宝玉器,只埋了我的棺木及尸骨。当您看到这刻铭时,心里一定会为我感到悲伤,所以你们就没有必要动我的墓穴了。 这块被命名为“第百上石”的塞石,被造墓者有意安置在甬道最外边,让冒险进入的“贤大夫”们,第一眼就能瞧见这段用语恳切的告白,真可谓“此地无银三百两”。可惜,或者盗墓贼压根儿没顾上看,或者看了之后冷笑一声,总之,他们让楚王的如意算盘彻底落了空。1972年6月首次对龟山汉墓进行考古发掘时,专家们便在墓道的填土中发现了西汉末期的“货泉”(货币名)和魏晋南北朝时的青瓷碟。由于这两样东西晚于该墓的年代,因此断定为盗墓者所留,并进而推断出盗墓时间:刘注下葬百余年后的王莽当权、天下大乱之时,该墓遭到第一次洗劫;六七百年后的南北混战时期,又遭到第二次盗掘。看到那一间间劫后的墓室和支离破碎的玉器、陶俑、建筑碎片等,专家们只能扼腕叹息! 谁盗了狮子山王陵 说来令人难以置信,当代的考古工作者为了寻找狮子山楚王陵的所在,花了将近10年,动用了传统和现代的各种手段,包括高科技。然而,当他们组织好严整的队伍,大张旗鼓地挖掘时,却发现盗墓者早在2000多年前就捷足先登了,而且盗洞从山头表面直达墓门,没走一点冤枉路。 年轻的考古工作者李春雷参加过狮子山楚王陵的考古挖掘,如今回忆那段亲身经历依然感慨系之。他说,开始发掘没多久,就在地下发现了灰坑。灰坑者,指的是原生的土层被人为地挖开后,又被其它土填上了,它通常意味着“盗洞”的存在。随着考古发掘往下深入,这条盗洞由小而大,由仅能容一人出入,到底层时,竟有9米宽,大得像一个院落,可以在里面从容作业。 狮子山楚王陵的墓门与龟山汉墓一样,也是被巨大的塞石封堵起来的。16块塞石,每块平均长2。5米,宽、高各1米,重达五六吨,4块一组,呈“田”字形排列,前后4组,将墓门堵得严严实实。盗墓贼在右上角的塞石的端部开凿出“牛鼻眼”,前后一溜4块,统统给拽了出来,从而打开了进入主墓室的通道。 李春雷说,通过盗墓贼留下的各种痕迹,完全可以复原出他们盗墓时的一举一动。这一点,跟公安人员破案倒有异曲同工之妙。在墓壁的上方,有一片黑糊糊的,明显是盗墓贼点燃火把留下的痕迹。在拽出的塞石和泥土中,散落着多得数不清的“半两”货币。可以想见,盗墓贼打着火把,直取墓室,将掠取的东西胡乱一包,然后摊在塞石上,这才发现大把的货币竟是早已作废的“半两”钱,于是顺手一丢。这一点恰好证明盗墓一定发生在“半两”钱作废之后。还有那些金缕玉衣片,细细的金丝被不厌其烦地一根根抽走,4000多枚玉片和那些价值连城的玉璜、玉璧等却被丢弃。考古人员推断,盗墓贼是因为害怕暴露才舍弃这些宝物的。楚王陵出土的玉器有礼玉、葬玉、实用玉3种。礼玉是身份的象征,为帝王贵族所独有,将礼玉、葬玉带出去,无疑说明自己是盗墓贼,势必招来杀身大祸,岂敢造次? 盗洞窄小,直达墓门,取金舍玉,人退洞填,对墓葬结构了如指掌,盗墓时小心翼翼……种种迹象表明,这是民盗,不是官盗,而且盗墓时间距离下葬不远,这伙贼人很可能就是王亲国戚或是楚国贵族的后裔。面对不肖子孙,楚王如地下有知,不知将作何感想? 辛苦经营二十年 分散于彭城四周山林中的楚王墓,因地点偏僻、人迹罕至,容易成为盗墓者的目标。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地处城中闹市的汉墓就能逃脱盗墓贼的骚扰。 今徐州博物馆北侧的土山,相传是楚霸王项羽的亚父范增之墓。《水经注》记载:“今彭城南项羽掠(原文如此-引者注)马台之西南山麓上,即亚父冢也。”元代时,便有人打起了它的算盘。当时的诗人、当过监察御史的宋本,便详细记述了范增墓被盗的经过:“戏马台前范增冢,英风千载行人竦。冢中宝气腾光芒,识宝贾胡心为动……”这篇明白如话的记事诗,讲述了贾胡在范增墓旁“筑室潜谋二十年”的苦心经营,最后终于抓住时机,潜入墓室,发现墓中的棺椁“漆光可鉴刚而巩”,墓主尸骨尚在,而且“白骨俨然全项踵”。贾胡仓皇盗得宝剑等宝物后逃逸。这一大逆不道的行为立即激起众怒,“平原无色山川悲,山鬼呼号川泽涌”。最后,地方官被惊动了,“太守陈公英俊才,慨叹奸偷吾所统”,于是,派遣五百官兵将贾胡缉拿归案,绳之以法。这件史实还见诸当时其他人的作品,如吴莱便写道:“楚王昔尊亚父冢,楚人今发亚父墓”,同样对盗墓贼进行了谴责。 其实,在古代,这类处心积虑的盗墓活动并不奇怪。大凡以盗墓为职业的人,一旦确定盗墓目标之后,有的会在墓葬四周盖间房子,在房内挖条暗道直通古墓,神不知鬼不觉地达到目的;也有的会在墓地近旁开荒种田,种植玉米、高粱等高秆作物,掩护盗墓活动;还有的会修一个假墓,通过地道与目标相通。不过,徐州近30年的考古发现证实,土山古墓乃是东汉时期的彭城王墓,为何古人一直相传为范增墓,原因尚未搞明白。眼下,徐州的考古工作者正在对土山汉墓进行挖掘,而且确实发现了盗洞,但是否为元代贾胡所留,就不得而知了。 鬼火仍在山林闪烁 泱泱两汉文化,丰富的地下遗存,经过历代盗墓贼反复洗劫,早已是“十墓九空”。然而,盗墓活动并未因此停息。近10多年,随着国际文物走私活动的泛滥,那些幻想一夜暴富的不法之徒,依然在风高月黑的山林中铤而走险。 徐州西10多公里的楚王山,相传为楚元王刘交的陵墓,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97年1月7日下午,老乡赶着一群羊在此放羊,突然,一只羊踩到一个隐蔽的洞口上,差一点掉进洞里,一个惊人的盗墓活动遂被发现。村民说,夜里曾有外地人到附近采石场值班室借火点烟,白天经常看到有外地人开车到楚王山打兔子。警方在随后的侦察中发现,盗墓者居然使用了炸药,10余管炸药丢在了盗洞中。现场还留下了他们的盗掘工具:有专门打造的极锋利的铁锨、铁镐、铁钎,有用长幅布做成的用于拉土、上下人的吊绳,吊绳下接尼龙绳,尼龙绳每隔70厘米左右打一个结,以便于抓握,尼龙绳下端连一蛇皮袋,口部包以细钢筋,以使口部撑开,便于装土。此外还有破毛巾被、手电筒、电池、手套、方便面袋、矿泉水瓶、饮料瓶及烟蒂等。经查,这是一伙来自外省的盗墓贼。他们盗走的一盏九枝灯由文物贩子经香港卖至加拿大,并在市场露面,售价高达500万元。据悉,徐州一带的盗墓犯罪活动每年都有数十起,“要想富、挖古墓”,成了一些不法徒的口头禅,山林中不时有“鬼火闪动”。 专家们在研究中国历史上的盗墓活动时,曾经指出它的两重性:既对文物构成了严重的破坏,有时却又导致古代秘器重见天日,促进文化艺术的传递和发展。西晋时,汲郡人盗掘战国时魏王墓,从中得到有文字的简牍数十车。后来经过学者整理,计有简牍图书75篇,包括《竹书纪年》、《穆天子传》等重要文献。盗墓所获得的文化发现,有时还能使已经绝世的艺术创造产生有益的社会影响和历史影响。典型一例,便是王羲之的书法作品曾经通过盗墓而得到传播。然而,时至今日,盗墓却只能让一个有良知的国人深恶痛绝。当考古人员费尽周折进入一座古墓时,却发现墓中文物早已被洗劫一空,甚至连一枚铜钱或一片陶片都找不到,他们的悲愤将是难以平抑的。但愿我们能与他们同悲共怒,人人都负起反盗护宝的历史责任。(胡连俊) 楚王陵墓道外的塞石被盗墓贼搞得横七竖八。 来源:扬子晚报 |